鈞瓷作為河南一張厚重的文化名片,在中國以及在世界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如今,學術界、收藏界以及很多鈞瓷藝人都對研究鈞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梢哉f,鈞瓷熱剛剛起步,鈞瓷研究方興未艾,這對推動鈞瓷藝術以及鈞瓷產業(yè)的發(fā)展都將產生積極的影響?偨Y近年來的一些研究狀況,我個人認為有幾個概念性問題急需探討與解決,甚至說需要正本清源、矯枉過正。
一、 所謂“型為本”、“釉為魂”的提法對不對?
“型為本”、“釉為魂”是當前鈞瓷行業(yè)的一個較為普遍的提法。但這種提法是否科學呢?我個人認為,這種提法是不科學的,起碼也是不準確的。
何謂“本”?“本”即“根本”、“本源”,每一個事物都有每一個事物之本,一事物與其他事物的根本區(qū)別就在于“本”。由此而論,如果我們把鈞瓷的“型”定性為鈞瓷之本的話,那么我們就無法區(qū)分鈞瓷與其他瓷種。因為同樣的“型”,鈞窯可以燒,汝窯也可以燒,青花、粉彩亦可以燒?梢姡蜑楣残裕残缘臇|西是沒有區(qū)別的。
而鈞瓷與其他瓷種的區(qū)別是什么呢?我個人認為是“釉”。從一定意義上講,“釉”為個性,“釉”是區(qū)分不同瓷種的關鍵所在。比如我們見到青花釉,一定會說它是“青花”;我們見到粉彩釉,一定會說它是“粉彩”。同理,我們見到鈞瓷釉,也一定會說它是鈞瓷。由此我們可以推論,“釉”是不同瓷種之本。
那么,何為“鈞瓷之魂”呢?我認為鈞瓷是以窯變?yōu)樘卣鞯模灾挥?ldquo;窯變”才能稱得上是“鈞瓷之魂”。鈞釉雖然為窯變之釉。但真正變得好的、變得奇的、變得美的有多少呢?不然,為什么一件窯變好的鈞瓷,即使過去了幾十年,仍然為人們津津樂道而難以忘懷呢?如20世紀七八十年代鈞瓷二廠所燒的一個盤子,形成了“寒鴉歸林”的效果;晉佩章大師所燒的一個盤子,形成了“富士霞光”的效果;周有老藝人所燒的一個盤子,形成了“富士春雪”的效果;張麥圈先生所燒的一個象耳活環(huán)瓶,形成了“蜘蛛張網(wǎng)”的效果;劉建軍先生所燒制的一個棒槌瓶,形成了“四大美女”的效果等,不一而舉。這些鈞瓷之所以能為人們所追捧,就在于這些鈞瓷彰顯出了窯變的魅力。因此,我們有理由認為,窯變是“鈞瓷之魂”。盡管這種窯變是“釉”的結果,但釉絕不能說成是“鈞瓷之魂”。正如前面所講,雖然同施鈞釉,但不同的氣氛、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季節(jié)會產生不同的窯變效果。如果一定要對鈞瓷窯變下一定義的話,我們是否可以這樣講:鈞瓷窯變是不為人們所掌控的火的藝術,是人釉合一、天人合一的具體表現(xiàn)形式。因而,窯變是鈞瓷審美的最高境界——即“鈞瓷之魂”。
如果以上推論成立的話,我們是否可以把所謂的鈞瓷“型為本”、“釉為魂”糾正為“釉為本”、“變?yōu)榛?rdquo;呢?

圖:仿南宋官窯鈞瓷釉里紅觀音瓶
二、“爐鈞”與“盧鈞”的概念之謎。
“爐鈞”與“盧鈞”是兩個比較容易混淆的概念,也是至今未被人們破解的兩個謎團。
“爐鈞”最早的提法出現(xiàn)在清乾隆時期的《南窯筆記》中。書中記載:“爐鈞一種,火爐中所燒,顏色流淌中有紅點者為佳,青點次之。”有人對此解釋為:因在爐型窯中采用還原工藝手段燒制,故稱“爐鈞”。但何為“爐型窯”?至今沒人能解釋通。
據(jù)記載,爐鈞釉瓷器是清雍正時期在景德鎮(zhèn)創(chuàng)燒的。它由高粱紅和松石綠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定的窯變效果,但釉層不透明,開細小片紋,器足涂釉,內底一般有款。同時期景德鎮(zhèn)還燒有仿鈞窯變釉,這種瓷器內壁釉面為柔潤的潔白色,其外壁多以紅為底,有淺藍色細紋,紅、藍掩映,釉汁有呈旋渦狀、有呈花朵狀,開片自然,偶有流釉現(xiàn)象。
從嚴格意義上講,景德鎮(zhèn)所燒的“爐鈞”或“仿鈞窯變釉”風格和品相與宋鈞相比還有很大差距。宋鈞以藍色乳濁釉和銅紅窯變釉組成的鈞紅釉而聞名于世。它以幻化莫測的窯變工藝,展現(xiàn)了鈞瓷五彩斑斕的絕妙釉色和獨特新奇的開片紋理特征,開了復合顏色釉的先河。可以說,宋鈞那種厚重典雅的風格和“寶光內蘊”的品質對后世影響極大,并成為后世競相仿燒的一個重要瓷種。
至于說“盧鈞”,“盧”是姓氏,“盧鈞”即盧氏家族所燒的鈞窯器。據(jù)記載,清道光時期,神垕鎮(zhèn)窯工盧振太、盧振中以及盧振太之子盧天福、盧天增、盧天恩兄弟三人,在鈞瓷燒制方面造詣極深。據(jù)說他們當年燒的鈞瓷送到開封和上海等地都當宋鈞賣,價格極高。后來,當人們得知這些鈞瓷是盧家所燒后,一些古玩商們便在店門口掛出了“謹防盧瓷”的牌子。這大概就是后來“盧鈞”之名的由來。
至今,英國大不列顛博物館仍將盧家所燒的鈞瓷當做宋鈞收藏?梢,鈞瓷界所說的“唯盧鈞可與宋鈞相媲美”之說還是很有根據(jù)的。
由此提出了一個問題,難道盧氏家族在道光時期一出道,就能燒出與宋鈞相媲美的鈞瓷嗎?我個人認為這是不可能的。我們知道,從唐花釉到北宋晚期的鈞窯燒成,經歷了二三百年的時間。據(jù)此,如果我們大膽推斷的話,至少盧家在清初就開始以宋鈞為藍本復燒鈞瓷,直到道光時期,他們的技術才日臻成熟。只是這一段歷史史書缺乏記載而已。
如是,這就為我們判斷清代江西景德鎮(zhèn)“爐鈞”之名的由來提供了重要依據(jù)。其一,盧家所燒的鈞窯是小窯,也就是一窯只能燒一件的風箱式小窯爐。景德鎮(zhèn)要仿燒鈞窯,肯定要借鑒神垕當時的燒造工藝,而神垕盧家的技術又最高,所以他們在學習中就必然會有“小窯爐盧家鈞窯”這樣的概念。因“盧”為姓氏,不可能作為他們定名的依據(jù)。所以,他們就有可能取“小窯爐”的“爐”作為他們所仿燒鈞瓷的定名,于是景德鎮(zhèn)就有了“爐鈞”之說。
其二,因景德鎮(zhèn)是清廷御窯的所在地,又是全國的制瓷中心,所以即便仿燒鈞瓷,也不能像江西宜興那樣起“宜鈞”,像廣東那樣起“廣鈞”之名。這也是他們選“爐鈞”為名的理由。
以上兩種雖為推測,但也不無道理。如果從科學的角度分析,景德鎮(zhèn)的所謂“爐鈞”之名如按《南窯筆記》的講法是完全站不住腳的。何為“火爐中所燒”,請問,什么瓷器不是在火爐中所燒的呢?那為什么“青花”和“粉彩”不叫“爐青花”和“爐粉彩”呢?
據(jù)此,如果一定要確切并合理地定名的話,不妨稱其為“清代御窯仿鈞”或“清代御窯鈞器”。這樣,既不失其官窯的地位,也不會影響后人對鈞窯的種種猜測,何樂而不為?至于說神垕盧家所燒的鈞窯,雖然它們達到了極高的水平,但仍然屬鈞瓷的范疇,所以它們只能叫鈞瓷,而不應叫“盧鈞”。
當然,“盧鈞”的稱謂之所以能夠保持至今,既有歷史的原因,又有現(xiàn)實的公認,但更多的是人們對盧家在清代和新中國成立后復燒鈞瓷過程中所保留下來的燒制工藝和鈞釉配方的尊重。的確,“盧鈞”作為我們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遺產的一部分,確實值得后人永遠敬仰和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