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琴
   
    大年初一，我踏雪去藏友家新春聚會團拜。艷紅春聯亮我眼球：“爆竹騰飛招財納福，玉鼠喬遷聚珍藏寶。”
   
    主人迎我進了新居，室內歡聲笑語，八仙桌中央擺滿果品，茶香四溢，藏友們圍桌而坐，侃興真濃，議題自然是子年話鼠。民間神話傳說中老鼠故事真多，如“鼠咬天開”、“老鼠嫁妹”。因此不同門類的藝術家樂于以鼠為題材創(chuàng)作。主人說，他藏有幾件以鼠為紋飾的古瓷器，為了增添年興，樂意登臺亮相，供藏友品評欣賞。
   
    主人捧出青花瓷碗，器型敦厚豐滿，一眼便知明瓷風格。細看胎質潔白細膩，施釉均勻，釉層透明，白中泛青。唇口、碗口直徑15cm，足徑6.5cm，高7.2cm。沿口內外均繪有雙線弧紋一道，器脛和圈足外壁有雙線弧紋，足根繪單線弧紋。足底較平整，施釉，不見乳釘，挖足細，足壁薄，圈足內壁與地面垂直。碗底內心有雙線圓弧，中央繪秋葵。碗腹內壁繪有兩組圖形相似位置相向的紋飾。一組為枝繁葉茂、藤蔓綿延中垂地的小香瓜，謂之為“瓜瓞綿綿”�！对�·大雅》有言：“綿綿之種，大者曰瓜，小者曰瓞”，寓豐收甜蜜、子孫繁衍吉祥之意。另一組為“雙鼠戲瓞”，松鼠直翹的牙須與蓬松的尾巴畫得很夸張，那機警、靈動之神韻呼之欲出。瓜瓞圖畫面豐滿，戲鼠圖留白較多，兩組紋飾疏密相間，整體構圖疏朗有致。紋飾采用勾勒點染和單線平涂相結合的畫法，先用深色勾勒輪廓，再用稍淡的青料渲染。青料為國產平等青，淡雅清麗，色階只有濃淡兩種，但巧妙搭配，變化萬千。據專家考證，松鼠紋飾在瓷器上出現不早于明代。此碗工藝、器型、紋飾等透露的信息，藏友一致斷定它是明代成化早期民窯青花瓷中的上品。主人說，此碗于數年前舊城改造建筑工地民工處征得。
   
    第二件亮相的是花釉六角堆塑松鼠葡萄紋對瓶，瓶高20cm，唇口、口沿邊長6cm，底足邊長4cm。對瓶釉色豐富別致，以紅釉為基調，雜有少量黃、紫、綠、白等多種色彩交融流淌，自然成紋。瓶腹外壁有捏塑三只跳躍在葡萄叢中的松鼠。兩只瓶上的紋飾相似，但松鼠躍動的方向相背。此時瓶制作工藝精細復雜，瓶身因為不是圓器，所以不能在轉盤上拉坯一次成型，而要制作十九塊坯片，瓷工在坯片半濕半干狀態(tài)拼接組合成瓶身，難度極高。再看松鼠葡萄，采用古老的捏塑堆貼工藝。瓷工用與瓶身質地相同的瓷土捏塑成松鼠與葡萄紋飾，再粘貼到瓶坯上。捏塑堆貼工藝在河姆渡文化陶器上已經應用，西晉青瓷谷倉上樓闕、人物、鳥獸等更顯成熟。對瓶所施“花釉”，更令藏友贊嘆不已。據陶瓷專家研究，瓷釉中由兩種或兩種以上的不同著色劑，在一定溫度下任其自然融合流淌形成的紋飾謂之為“花釉”。《南窯筆記》上有一段記載，對花釉工藝作了最佳的描述：用白釉為底，外加釉里紅，元子（浙料青花之一種）少許，涂于胎外，入火高溫使其流淌，顏色變化任其自然，并非有意預定為某一種色澤……從制作工藝以及紋飾繁縟風格判斷，對瓶應為清中期民窯產品。至于產地，有藏友因其胎體較厚，認為出自北方窯口。但也有藏友異議，認為六角瓶體拼接成型，所以胎體不可能像圓器那樣輕薄，未必不是南方窯口——各抒己見，暢所欲言，求同存異。
   
    聚會飽了眼福，長了知識，令我難忘。返家已近黃昏，雪又紛紛揚揚，孩子們嬉笑著在工地里燃放煙花，五彩繽紛的火焰照亮了雪花漫舞的夜空。雪片拍打在我的臉龐上就融化了，我內心熱乎乎的，心情真舒暢，不禁想起藏友關于財神爺右手握住“吐寶鼠”的傳說。不是么，民間收藏家就像“吐寶鼠”，以畢生的心血和光陰，尋覓守護稱之為“文物”的中國文化的無以計數的物證，為豐富自己的收藏，為社會積聚傳統文化資源而樂此不疲，真是國泰民安興收藏！